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銭鋼:「紅心」(赤心)の物語(2)

2008-05-06 22:57:14 | Weblog
       红色的帽徽红领章,红色的战士红思想,全军上下一片红,颗颗红心忠于党。毛泽东思想红旗举得高,红光闪闪照四方。
    
       继承红军好传统,学习红军好榜样,红色军队代代红,颗颗红心向太阳。毛泽东思想红旗举得高,千年万代放红光。
    
     少年时代的我喜欢这首歌,那么多的“红”,听得让人血脉贲张。就在这首歌红遍大江南北的时候,我们一个猛子,扎进了红得不能再红的文革红海洋。
    
    一九六五年全年,解放军报上“红心”的使用篇数是一〇三篇,一九六六年达到了二二七篇。许多此类文章,和毛泽东八次检阅红卫兵有关。那时满眼是这样的句子:
    
    “敬爱的毛主席,我们的帽徽和领章是红的,我们的心是红的,颗颗红心向着您”……
    
    “千万遍欢呼毛主席万寿无疆 亿万颗红心飞向毛主席身边”……
    
      “千万双眼睛仰望着伟大领袖毛主席,千万本红色的《毛主席语录》高高举起,千万颗红心在激烈地跳动”……
    
     文革,各式红色口号喧哗升腾。在一九六七年的解放军报上,“红心”的传播强度继续攀升,达到二四一篇,一九六八年,再翻一番——四九五篇,一九六九,四八二篇。这是“红心”传播的巅峰期,它像符咒,通过报纸、广播、样板戏[14],在痴狂的人群中播散。
    
    下面的句子,摘自一些省成立革命委员会时发给毛泽东的致敬电:
    
       毛主席啊,毛主席!无产阶级革命派永远忠于您!蘸尽东海万顷水,写满蓝天千里云,写不尽我们对您的无限热爱,无限崇拜!表达不尽我们对您的无限信仰,无限忠心!我们生为捍卫您而战斗,死为捍卫您而献身。为捍卫您,鲜血染红革命旗,生命献给毛主席!为捍卫您,我们刀山敢上;为捍卫您,我们火海敢闯。海枯石烂,我们忠于您光辉思想的红心永不变,地动山摇,我们高举您光辉思想的伟大红旗不动摇!(甘肃)[15]
    
       您和您最亲密的战友林副主席亲切接见了四川在京学习的革命战士,喜讯传来,全省军民心潮似海,激情如火,红心涌向红太阳。毛主席啊,毛主席!我们一定以林副主席为光辉榜样,永远读您的书,永远听您的话,永远照您的指示办事,永远做您的好战士!无限忠于您,无限忠于您的光辉思想,无限忠于您的革命路线,无限忠于以您为首、林副主席为副的无产阶级司令部!(四川)[16]
    
    我们井冈山儿女坚定不移地表示:天变地变,忠于伟大领袖毛主席和伟大毛泽东思想的红心永不变!地动山摇,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决不动摇!头可断,血可流,毛泽东思想永不丢!对毛主席的指示句句照办,字字照办,永远照办!(江西)[17]
    
    毛主席啊,毛主席!在这盛大节日里,祖国南方大门的儿女,红色宝书贴胸口,豪情洋溢喜泪流。……四千万颗红心迸发出震天动地的声音: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四千万颗红心凝结成世界上最美好的祝愿:敬祝您老人家万寿无疆!万寿无疆!(广东)[18]
    
     “红心”的传播达到顶峰时,定义归一,即“忠心”。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国土成为地球上最大的剧场,亿万人竞相献艺,把世上最美好的语言全部敬奉给毛,而把最一切毒咒喷向毛的敌人。
    
     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刘少奇,这时成为最大的“心”恶魔,被称为“党内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江苏有位不识字的农妇顾阿桃,据报道,她刻苦学习毛主席著作,用图画画出“读书笔记”。文革初,报纸整版刊出她批判刘著《论共产党员的修养》的漫画和发言,题为《谁反对毛主席,我们就和他拚》。其中,刘少奇号召学习马列竟也成了罪证:
    
     党内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是心肺肚肠,写了一本《修养》。……《修养》里借口要共产党员“作马克思和列宁的好学生”,不提我们要当毛主席的好学生。党内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不提我们当毛主席的好学生,目的就是要我们不读毛主席的书,不听毛主席的话……[19]
    
    如果不回到彼时彼地的历史现场,后人怎么可能理解这种逻辑?面对光天化日下的错乱,那时的实情是:有人热泪盈眶地服膺,有人不假思索地跟从,有人怀着忧悸,在大合唱中隐身自保,有人——那种每个时代都不缺少的精明者,则不问全信、半信或不信,皆本能地加入高呼,更对虚言夸词进行不乏灵感和激情的创造性再传播。而在这一切背后,是专政机器的强大威慑,和独立思考者的悲惨身影。
    
    一九六九年,我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那年十六岁,说是“六八届初中毕业”,其实只读到初一便“停课闹革命”。我爱作文,伴随我进军营的是一本《革命委员会好》——“两报一刊”祝贺各省革命委员会成立的社论和各地给毛主席的致敬电。我笃信红词红句,还爱慕那些社论标题,什么《东北的新曙光》(龙江)、《七千万四川人民在前进》(四川)、《芙蓉国里尽朝晖》(湖南)、《不到长城非好汉》(宁夏)。一九七〇年元旦,两报一刊社论《迎接伟大的七十年代》,其中一些句子多少年后还能脱口而出,如“旧世界风雨飘摇,一座座火山爆发,一顶顶王冠落地。在整个地球上,再也找不到一块帝国主义的‘安定的绿洲’了”。
    
    就在这年元旦后没几天,我目击了一起手榴弹爆炸伤人的严重事故。
    
    那是个阴冷的下午,连队行军来到宝山县海边。许多年后那地方成了“宝钢”。当年是国民党留下的废弃机场。我们在那里进行实弹投掷。
    
     当兵次年我担任了文书,那天,在指挥投弹的副连长身边,记录每个战士的成绩。海边细雨寒风,我打着哆嗦,不时抽着鼻子。副连长见状,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旧弹坑说:“小钱!到那里避避风!”
    
    弹坑距副连长和投弹者很近。我刚刚跳进弹坑,投弹的战士上来了。接下来的事情在瞬间发生,几乎不可能看清细节。我只在突如其来的震撼中听见极近的爆炸声,看见两个人腾空而起,接着像被一根铁棍击落到地下。我头脑一片空白,呆怔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哭喊着,跳出弹坑,向副连长奔去。
    
    事情的完整经过,是后来经投弹战士的描述和现场勘验,才拼接出来的。那战士是个饲养员,平日忙碌喂猪,很少训练。他很紧张,已经拉了弦的手榴弹脱手落在脚下。副连长扑上去,左手抓起,扔出,但手榴弹在他头顶左上方爆炸了。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的恐怖经历。我看见鲜血和脑浆,看见被炸断皮带的涂血的手枪,看见被炸成蜂窝状的衣袖,听到惨叫,卷入一片混乱的抢救。饲养员轻伤,幸免一劫。副连长被三个弹片击中头部,经抢救脱险,却终生残疾。
    
     出事当晚,整个连队弥漫着令人透不过气的压抑情绪。满满一锅米饭,到夜深都没有人碰。有摩托车声由远及近,我被叫出去,师部的新闻干事来找我和一些战士谈话。
    
    我们宿营在海边的村庄,没有电。忽明忽暗的油灯下,新闻干事说:
    
    “你看到什么就说什么,一是一,二是二!”
    
    一些日子后,这起重大训练事故,演化为一个英雄故事:副连长奋不顾身,舍己救人。这不是一般的“爱兵”故事。一年前,毛泽东在“九大”上说,“我赞成这样的口号,叫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所以,我们的副连长,被定为“两不怕”的典型。
    
    新闻干事的长篇通讯在军区报纸刊出。他在采访时让我“一是一,二是二”,但他笔下的副连长,却让我感到陌生:这是个刻苦学习毛主席著作的标兵,有很高的无产阶级觉悟。事实是,这位一九六二年从苏州入伍的高中生,最突出的是军事技术强。他当过团里的参谋,军服整洁,爱穿擦得很亮的皮鞋,在连务会上被人批评“清高,骄傲,有小资产阶级思想”。他想违反上级的戒律,在驻地谈恋爱,找了个上海姑娘。请求建立恋爱关系的报告被党委否决,我亲眼见他脸色铁青,把被打回的报告扔进抽屉。
    
    文章还用副连长的事迹去批判刘少奇。说,手榴弹从拉弦到爆炸只有短短的三秒钟,我们的副连长啊,不管三秒钟,只管往前冲,用他的英雄壮举,给了刘贼“钟爱自己”的“活命哲学”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当时读到报道的感觉是,钦佩,仰慕!
    
     我被抽调到团部,奉命以英雄壮举目击者身份到各个连队巡回报告。我问领导:怎么报告?领导说,按照报纸的报道讲!报告题:《不管三秒钟,只管往前冲!》
    
     我被抽调到更高级的机关——上海警备区政治部,学习文艺创作。这是我写作道路的起点。我在那里创作和发表了处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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