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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ssage: 響葫蘆裡的前衛音樂(原載中國時報)

2004-09-13 | Weblog
羅立吾

從30年代出現暢銷排行榜,到80年代有線電視台中設置了專業的MTV頻道,加上整個唱片工業和廣播網路緊密結合,我們已經很少自主地選擇音樂。藉由排行榜、電台DJ或VJ的推薦、雜誌或報紙的評價,唱片商不斷悄悄賦予各種音樂商品價值,並且引導大眾的選擇與品味。無論是喜歡流行音樂、搖滾、古典、爵士、世界音樂或新世紀音樂,其實絕大多數的聽眾,除非你只是隨興聆賞,否則都身陷在各種音樂賞析的流行漩渦中。而《前衛音樂網》(http://www.sinologic.com/newmusic/)則試圖為中文世界提供一個「逆流行」的新音樂天地,視野可謂宏偉,任務也極具挑戰性。

網主響葫蘆齋齋主所製作的「妙繆廟」,一直是極受重視的具象詩網站。《前衛音樂網》則是他個人長期付出心力經營的專業網站。乍見「前衛音樂」一詞,可能會讓不少人卻步,因為只要和前衛沾上邊的音樂,往往等同於嘈雜、神秘、實驗性強與難以接受。而這裡所強調的「前衛」並不特定樂種、樂人或樂派,而指的是一種具有活力的創作態度,所以讀者不必過度驚懼,看過響葫蘆以相當具有詩意的方式界定道:「真正的前衛,是有足夠能力翱翔在多種不同藝術形式的領空之間的。」有興趣聽「好音樂」的朋友,倒是可以在這裡「翻箱倒櫃」,看看有那些「聞所謂未聞」的好唱片。

此間樂評的對象五花八門,電子實驗音樂、噪音音樂、佛教懺拜儀式音樂、爵士樂、西藏音樂等,都名列推薦榜單,可見網主在設站宗旨中強調:「反 (地上、網上和腦裡的) 地域主義」,所言不虛。這裡所收錄的音樂作品並無國界的區分,更不以樂種而有所偏廢,只要是網主認定「在樂壇上已有一定成績,或值得注意但尚未成名音樂家」的「最新發表作」,都在關注之列,在這個評選標準下,在設站日期(1996年11月)以前所推出的專輯,就不列入考慮。

每個月網主會選出他心儀的作品,把相關評論發表於「本月推薦盤」中。當然許多頗負盛名的唱片,一旦名實不符,則將會淪落到「本月失望盤」裡。每個月的推薦與失望的作品,網主會選擇具有代表性的作品,編入「仍然推薦區」與「仍然失望區」,日積月累之下,這兩頁已經累積了相當可觀的評論作品數量,內容遠超過一本書籍的份量,可見作者用功之勤。

響葫蘆評唱片有點隨興之所致,他喜歡的唱片有時以詩句般的描述,談聆聽後的感受,對於一些大師的失手作品,或是發行商濫竽充數的拙劣錄音,他往往毫不留情地加以修理,文字相當辛辣,除了對音樂風格的剖析外,特別是對於電子音樂器材使用、錄音技術、音色的挑剔,恐怕讓許多電子音樂的行家也要退避三舍。

雖然響葫蘆再三強調他的評論是非學院的,但是綜觀他的批評手法還是相當具有「歷史癖」的,而並不是就單一作品進行印象式的評述。讀者在這裡不只讀到一張唱片的成敗,更可以回溯這個藝術家過去的作品在藝術史上留下的標記,檢視新作品的成績。值得稱道的是,多數樂迷心目中的大師,甚至包括網主自己偏好的樂手,網主都能「稟公處理」,以像手術刀一樣冰冷的鋒利來解剖,這樣的樂評態度不但難以在商業性音樂雜誌中發現,在中國如此講人情味的藝術世界中更是罕見的。

《前衛音樂網》對通俗音樂乃至於「通俗的歐洲古典音樂」(網主語)的批判與嘲弄可說是不遺餘力,特別是挖苦「假前衛」、「真錢味」音樂,更是有獨到的見解。這些充滿爭議性的言說,在網路上也引起不少迴響與爭議,或許不少喜好現代音樂或前衛音樂者,會覺得響葫蘆的觀點或選材不夠周全,這裡也歡迎留言與投稿。最近透過網路的互動特質,《前衛音樂網》也收錄了一些認真的樂評,諸如Albert Yue Yuan《古典音樂愛好者的爵士入門--- 記基思.傑瑞特和他的科隆音樂會》,以及倫同學的《銀河五百--輕盈與石化》,都十分深刻,值得一讀。

當然,用文字說音樂,終究隔了一層,讀者終究要回到音響前,用耳、用心,自個兒來體會,不過接受響葫蘆醍醐灌頂後,恐怕會對音樂有不同的心領神會。

:::::::::::::::::::::::::::暗木色 #855E42

嗨,羅立吾:

再次謝謝你在報上的評介。我高興的,不是你說的好話,而是知道有人真的關心現代音樂;這在當今中國人的世界中,是罕見的。

你文章裡提到我有「歷史癖」,很有意思,也一語中的。我其實痛恨歷史:史書寫裡的那種,學院裡研究的那種:都只是軍事史政治史。但我極重視藝術文化演變的過程和來龍去脈。我關心的是大的時代的洪流;而任何事件在其中都有其地位。固然大部份創作者都幻想打破時代環境的束縛,但成品結果往往不然。雖然樂友可以憑直覺去欣賞音樂,但知道某個作品或某種樂派是怎麼來的是非常重要,而且能改變你對音樂的看法,能更上一層樓。瞎子摸象本身雖然也有其感觀經驗價值,況且所有人類知識和感官認知都只是片面的, 永無全面的一天,但人總得有個奮鬥超越的過程。我贊成知其不可而為之的態度。寫樂評/讀樂評都是這樣一個例子。

你說:「但是已經害怕有許多「成見」下去聽音樂,所以開始拒絕評鑑…」一點不錯,當今中外的大部份評鑑都很有問題。不過正因為此,我們都應該更積極地參與討論。音樂絕不是「不可說」的;藝術音樂 art music 更絕不是「只要我喜歡/不喜歡就好」。

依我的觀察,目前世上非主流類樂評常落入下面幾種陷阱:

一:不痛不癢,不置可否的描述。形容音樂的模樣(如:先是一段平靜的鋼琴獨奏,再來是與鼓的對話,後以整個樂團集體即興達到高潮結束),或是談談音樂家的背景,並非樂評。

二:對自己完全不喜歡的樂派中的作品,大大痛擊。樂評人根本不該對自己完全無法產生共鳴的樂種/樂派作評論:這應是一個基本共識!(不喜歡古典樂的人不可評古典樂,不喜歡另類搖滾的人不可評另類搖滾,不喜歡 ECM 樂派的爵士樂評人不可評 ECM , 等等…)

三:在自己喜愛的樂種樂派樂人作品中,支支是金曲,張張是傑作。這只是樂迷雜誌水準。

四:以肯定怪異冷僻異國情調的音樂作為表現自己度量大/超級酷/高人一等/先人一步的手段。

完全避免這四點不容易,但總得不斷自我反省吧。你覺得呢?


大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