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街 2 重返莫斯科:中國留蘇學生的故事 (下)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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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存禮:上學以後我有個想法,有這麼個理想,想給國家做點事情,給人民做點事情。可是事與願違沒做到。回國以後在洛陽工學院,那時候正搞人民公社。回國以後我的思想也不行,為啥不行呢? 我一看大標語牆上寫著,大幹六個月進入共產主義。這是我的思想根本接受不了的。怎麼能大幹六個月就進入共產主義呢? 這一說不就是越說越不行嘛。那時候年青,那時候我怎麼說呢。可以說比較幼稚。
陳先 58 年回國後,被分配在當時的二機部工作。
陳先:這以後很快就是大煉鋼鐵 了。我這個人當時也是比較幼稚的。總的來說比較幼稚,想得比較少。可是我後來我才意識到對於我們這些從俄羅斯回去的學生當時并不太重用。好像還帶著懷疑的(態度),像是說要洗洗腦子這樣的。所以就把我們第一批送去大煉鋼鐵去了。
此後,他們并沒有完全發揮在蘇聯所學的專業知識,而是卷入到歷次的政治運動中。
陳先:後來就是四清我也去過到河南,後來幹校我也去過。幹校我去餵豬,我還餵過豬。所以我現在和我同學說,他們都不可理解說你們國家把你派出來花那麼多的錢,結果讓你去餵豬,不可思議。我說這是階級鬥爭的需要。
韓存禮:最高最高到最後就文革了,文化大革命。反正文化大革命我甚麽帽子都戴過,牛鬼蛇神、幫、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叛國投敵分子、蘇修特務、現行反革命、大流氓。就因為這張照片,就給我貼個大字報說我是大流氓。後來給我扯了,扯了拿出來以後,說實在的,對於這些女同學是個侮辱。照張相片能說明甚麽問題呢?
陳先:我同學好心就是最普通的那種俄羅斯叫麵包圈和麵包幹,那時候我們學生時代都挺愛吃,又便宜又耐餓,挺好吃的。她說你一定挺想吃這個東西,就給我
寄了那麼一小盒。寄來以後這就是我的罪證,就是好像你在向蘇修乞討,就是低聲下氣去討東西吃了吧。這是一條罪狀。
韓存禮在洛陽工學院工作不久後 1969 年,他被加以各種罪名關進了監獄。
韓存禮:監獄的生活今天我不想多說了,我就想說幾句就行了。我在監獄開始不認罪,後來是越不認罪越糟糕。不認罪是要收拾你的。後來我看了,我就聰明了。開始說瞎話了,認罪了。我也承認我企圖顛覆無產階級專政,復辟資本主義,我都承認了。因為不承認天天挨打。
陳先:正好那時候,我們在俄羅斯都習慣了就是報紙,廁所裡面學生時代都拿報紙當手紙,省嘛,都節省。後來文革時期,報紙上面都有毛主席像,你知道嗎? 結果我就就把毛主席像當垃圾紙就用了。後來扔到垃圾箱裡去,有人就檢舉了
說是我侮辱毛主席像。就聯系到這些事情就是蘇修這些東西,又是很大的罪狀了。後來也沒有立案,就是說群眾專政、就審查,隔離,隔離了一段時間。就是這幾條罪狀。
在這些留蘇學生的命運起伏跌宕的時候,中蘇兩國關係正處在全面對抗時期,雙方的互相攻擊和敵對都達到了頂峰。在這樣的堅冰下,個人的命運完全不在自己的掌控中。
韓存禮:我們那些學生搞好的也不少,但在文化大革命裡,在不同程度上也都受了些衝擊,但我受的比較嚴重一些。嚴重的原因就是我這人不識時務,不識時務啊。別人都能夠見這個風不適合就不吭氣了,我是頂風上。為甚麽頂風上呢? 自己有這麼一條,有這麼個準則,覺得自己是革命的動力,我不可能是革命的對象。我怎麼會是革命的對象呢? 所以回去以後,一學習說我們是資產階級的知識分子。我總不承認。我從來不承認我是資產階級的知識分子。大家都承認,好好改造。我就不承認,越不承認越糟糕。後來學習毛主席語錄,學習甚麽呢? 說拿槍的敵人被消滅以後,不拿槍的敵人依然存在。我就看周圍看來看去,看不著誰像敵人,後來我一遊街時挂著牌子,現行反革命分子。我才明白我就是階級敵人,看不到別人,自己就是。我才知道,這才明白,這時候才恍然大悟,我就是階級敵人。這是判刑之前判刑之後這兩張(照片)。
記者:像兩個人。
韓存禮:根本不像,你看看。這兩張照片挺有意思的。這是判刑之前,我回東北過北京的時候留了張念,回來以後就把我抓起來了,就開始群眾專政,到後來就給我判刑了。這是出監獄。這(看上去)是兩個人。中間是十年。
文革結束後他們幾個人都平反并恢復了工作。但那時,他們已年近五十歲了,一生中最適合工作的時光就這樣被蹉跎了。
陳先:一個人啊,有得就有失,有時候你失了,可是你得了。可是你得了,也就失了。所以這裡面有很多哲學的東西,我覺得我自己就是這樣。我留蘇很高興,到了最高學府就是幸福極了,可是後來那段呢,我就失了很多東西,是不是? 我在國內可能會做得好一些。
從 1982 年開始中蘇關係趨於緩和開始相互接觸相互諒解。1989 年 5 月,原蘇共中央總書記戈爾巴喬夫訪問北京會見了中國領導人,使中蘇關係重新實現了正常化。在冰雪漸漸消融後,這幾位老留學生由於不同的機緣又回到了闊別多年的莫斯科,而這段時期內這裡發生的巨變改變了二十世紀後期的世界格局,也改變了這個世界大國一億多人民的生活。現在的莫斯科對當年的留蘇學生來說,既熟悉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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