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生意新專業 - 香港性工作者社會報告》楊漪珊

《古老生意新專業 - 香港性工作者社會報告》楊漪珊


不知如何開始，或如何結束，提起「性」，實在有太多問題，不獨是「性」的本質，而是關乎它的一切外在的那種既被隱藏但又很重要的生活上的意義。還是關乎工作呢，複雜得頭都炸開。

誠然在本科，要接觸到性工作者的機構說難不難，要加入的話，一定有機會。然而雖然我一直也對「性工作」這種議題有興趣，但一直不敢涉足，不關乎「性」，不關乎要落區等等問題，而是覺得這種沉重如巨石的大題目一個不小心會讓自己跌得粉身碎骨。我實在有太多疑問，連自己都跨越不了的問題。

在邱禮濤改編的電影「性工作者十日談」中，獵奇色彩當然欠奉(但假設你覺得變性人已經好獵奇就另計啦下)，老實說情節也不特別的吸引，只是角色中的女社工吳日言，卻是令我印象深刻的一角(並不是她演技特別好啦)。她就像所有滿腦子熱血的大學生一樣，誓要為社會做點事，想社會公平，想為人權平反，想人人平等，於是跑去幫助妓女，每天在街上派避孕套給小姐們。大聲疾呼妓女也是人，應該有妓權!豪情蓋天般的站在桌上說道: 娼妓是世上最古老的職業!

是的，娼妓是世上最古老的職業!但，那又如何?對它只不過是一份職業來說，有什麼意義?當為平反妓權的人高呼著娼妓都只不過是職業的一種，只不過是打份工，只不過是利用身體勞力去賺錢，說得沒錯，但會不會將問題太過簡化?若果「只不過」是一份工，它老早就應該很順利的合法化了，說到底出事在哪呢?如果要為妓女爭妓權，其實是應該向社會取，因為問題是社會對「性」的看法嘛。

然而最難搞的是，在片中果然是如我所料，一個社工仔進入妓女圈子，你能確實自己能為她們帶來什麼利益?本來在片中，吳日言的行為就不時被妓女媽媽生們質疑: 你都未做過雞?學人講雞鴨權?
我從來不相信有人會為自己成為被研究的對象而感到高興。如果以為妓女們會為有人幫她們爭取權益而感到雀躍的話就有點太天真太傻，說到底，那只不過是人世間的一種，一堆女人(書和電影都主要講女人)，為著自己的利益而下海，你不妨礙她找多幾個客仔給她都算偷笑，甚至那比我們眼中所謂的潔淨的社會複雜是因為愛慾流，那不關乎下流淫賤與否，有過最親密的接觸，我想很少女人會一點情都不動，但受過太多傷後又迫令自己麻木，所以說中的仔仔都說: 麻木，最他媽的痛苦。 因為那時他們就只真真實實的性工具。

人家十幾歲下海，廿幾歲已大起大落，真是那種滄海桑田，幾年間迫令自己看透人性貪嗔痴，用得著你班剛從大學跑出來的社工來解決問題嗎?(除了很技術上例如法律問題)再回到原本問題就是，也不過是人一堆，一堆感性率直得過份的人兒。其次就是錢，如果說，最基本的社會規範為是應該珍惜「貞操」，不可亂和人發生關係的，有人卑視娼妓是卑視她們竟因為錢就無故放棄一種人類應該珍惜的東西吧。妓女實在太複雜，根本不是一種理論可以解釋/決到。正如梁文道說，如果以為理論，哲學是可以解決/答人生的問題，那是太天真了。 而且，妓女們也不需要理論，她們是悉隨轉便，任君詮釋，古老的聖妓又好，現代的性奴又好，她們要的只是錢，她們就是從秘密關係裡賺錢的，當所有人性解放，所有人都是娼妓時(雖然我也同意現在人也不過是另一種性質的娼妓)，她們就無生意了，要什麼性解放?我想太多了?還是我年紀大了，反而又多了一重「家長式」思想呢?

作者楊漪珊的好友Wonna可能和我立場相似:

Wonna鄭重地對我表示: 在人權立場上，她贊同妓女應享有受尊重的權利; 但站在女性的利益角度下，娼妓的社會地位應該處於在普通女性之下。如果娼妓得以道平反，大模大樣地賣淫，男人的嫖娼行為也就成為類似去見心理輔導員那樣「正經」。作為女性，Wonna有一天會結婚生子，「難以想像我的丈夫以健康為理由，明目張膽去找別人性愛，那種解放的社會，女性一定不會幸福，女族之間的鬥爭會更激烈。那時候，父權主義趁虛而入，利用妒忌分化女族。為爭奪男人，打得頭破血流，女性地位將回到比封建時代更受壓迫的地位。」

楊的回應是: 她的回應不知是否說女人的情敵若是正經女人，那就沒話好說，接受事實吧; 但女人的情敵若是妓女，那就真是豈有此理!


而然扣帽子也好，什麼都好，要怨就怨人的本質殘缺不全，妒忌和仇恨的火炬在人的體內是本質地存在，就算讀過多少書都好，正如書後半所開始改變的寫法:

有些開明的父母在管教孩子的時候，運用這種思考，盡量在孩子面前放下「我為你好」的專，效果是非常正面的，大人與孩子一齊在速變的社會中得以成長。但是這樣開明的父母，在應付青少年賣淫問題上，態度是不可能放鬆得了。誰願意自己的兒女去賣淫?


我不是無限上綱上線像死光社一樣的看法: 父母開明=子女會賣淫
而是說明，你讀了多少理論，受了多少前衛的思潮影響也好，一涉及到現實，一down to earth，一切身你就不得不承認，理論不是用來解決問題的。

於我來說，這些問題就像其他社會問題一樣，像吸毒，人地仔女有事就可以說: 要慢慢教/無事o既，一發生在自己身上就手足無措。
就像眾多社工一樣，一落區就知原來這個世界發生了什麼事，穫穫新鮮穫穫甘。

作者是很典型那種一股熱血受了新思潮的影響而想寫娼妓，但當娼的理由五花百門，要用一個視點去觀察是不可能的。
就像「紫藤」的嚴女士一樣，質問作者: 娼妓有什麼好寫?


身為幫助性工作的嚴小姐，對作者卻是糾纏: 如果西方新女性主義提倡的妓權是對的，而且有朝一日娼妓不僅合法，更被世人視為百貨公司售貨員那樣平常，那會是一個怎樣的社會?」

她令我想起做灣仔重建project那位硬朗的社工阿冼，雖然她的確詞鋒銳利，約訪或訪問總像接完一招又一招，同組的同學似乎對她不太有好感，但我卻是對她佩服得很。只因她知道，這個社會偏見夠多了，一鼓熱血(或一堆功課)能幫到什麼?這是你的社會報告，我們的大學功課，卻是人家生死悠關的題目，一下做得不好，自己和別人都會像我之前所說的粉身碎骨。
究竟妓權是否要提升妓女地位?提升到什麼地步?我想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在我心目中的理像的情況只是不要將任何社會負面的議題都推諉到娼妓問題，就算丈夫出軌又好，嫖妓又好，作為所謂的貞潔女性也不能一味埋怨娼妓或丈夫(不過當然世事又係理論解決唔到)，同理心和尊重是很重要的。我想這社會欠缺的是同情心。

這本書一開始也像雄心壯志，分析個案，但到後來卻像聽盡人間慘事或腦子一下塞了太多東西一樣，只作紀錄。而作者也由一開始很有決心要寫出娼妓的(有點不同的)故事，為妓權平反，到後來卻是親身一次又一次的被她的被訪者打擊了一遍又一遍。自己的平權意識都像站不住腳。
不過不要緊，這不妨礙它的可讀性，人嘛，就是從一次又一次的自我質疑中追求自身的真理。

其實是太多想寫，又寫不了，只好作結了。
這書值得一讀的，不過…看前請放下你的偏見。



((陰公，成日做功課溫書寫文又吾見咁勤力...))